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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情简介
第六百九十八章 默契
当着齐墨远的面,锦绣坊老板娘没敢完全说实话,只以主母代替,但手底下能有这么一群武功不错的女暗卫,不用脑子也猜的出来她口中主母身份不简单。
姜绾坐在那里,好像这事跟她没关系似的,毕竟连姜七姑娘,这副身躯的主人她都没能完全适应,何况是一群要她命的女刺客的少主身份了。
这群女刺客狡猾的很,是不是个坑还不一定呢。
锦绣坊老板娘哽咽不能语,姜绾就那么平静的看着她,“所以呢?”
平静的不带一丝波澜的语气,传到锦绣坊老板娘的耳中却像是一颗巨石直接沉入心底,压的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看着锦绣坊老板娘痛心悔不当初的样子,姜绾没什么表情,要不是她福大命大,早就命丧她手了。
就算她们认错了主子,但她和庞嫣不过是小打小闹,以前吃亏的都是姜七姑娘,稍稍一反抗,就引来了她们的毒杀行刺,比起那些惊魂丧胆,她还愿意冷漠相待已经是她厚待了。
锦绣坊老板娘痛心疾首道,“我没想到会认错主子……。”
姜绾轻笑一声,“你确定现在就没弄错?”
“人家护国公府大太太怀疑我是她女儿,到现在都没与我相认,还在找稳婆求证,你倒是凭着一道胎记就认为我是你主子,是不是太过草率了?”
但愿老天爷开眼,她不是。
不然绝对是到了几辈子的血霉。
姜绾的话,让锦绣坊老板娘自惭形秽,她道,“请世子妃容我把脉。”
齐墨远看着锦绣坊老板娘,“还从未听闻过把脉能辨别身份的。”
锦绣坊老板娘望着姜绾,“我绝无伤害世子妃之意。”
姜绾看着她,“让你把脉可以,告诉我,为何要给我相公下蛊毒?”
锦绣坊老板娘怔了一下,举手发誓,“我锦绣坊上下从未给靖安王世子下过蛊毒,如有半句虚言,我锦绣坊上下不得好死!”
这个誓言,锦绣坊老板娘发的前所未有的认真和坦荡。
她只给顺阳王下了蛊毒,她就是想给靖安王世子下蛊,她也没有多余的蛊虫。
公主如今贵为靖安王世子妃,从小在河间王府长大,河间王府视之为掌上明珠,靖安王世子的真实身份是顺阳王,要是他能继承靖安王手里的兵权,世子妃能被护国公府长房认祖归宗,她从中周旋,由护国公府长房夺得护国公府爵位……
那时何愁大事不成?
当年她的计划被打乱,甚至她险些杀了少主,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少主定能为先太子太子妃报仇雪恨,夺回属于她的大顺江山!
锦绣坊老板娘发誓的时候,姜绾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没能捕捉到任何的心虚,但她也没有放下心防,“那曲子是怎么回事?”
锦绣坊老板娘嘴一张,把黑锅甩给了护国公,“有人向护国公告密,说往靖安王里投了蛊毒,护国公没当回事,我闲着也是闲着,便练了那首曲子,命人挨个的试探,没曾想会是世子爷……。”
这谎撒的锦绣坊老板娘都佩服自己信手拈来的功夫了。
姜绾道,“如何解蛊毒?”
锦绣坊老板娘道,“这个……。”
她要说了,方才撒的谎就要被戳破了。
她看着姜绾的手,姜绾以为她要把脉才肯说,便伸了手腕。
锦绣坊老板娘随口哼了两句小调,姜绾就感觉到体内有什么东西在流窜,原本沉稳规律的脉搏瞬息变的凌乱起来,急促的人似乎要喘不上气来。
齐墨远坐在一旁,丝毫不受影响。
见姜绾额间有汗,锦绣坊老板娘赶紧停下,道,“无需把脉,世子妃就是我锦绣坊少主无疑。”
姜绾后背发寒,“我肉体乱窜的到底是什么?!”
锦绣坊老板娘道,“是万金难买的好东西。”
好东西?
好个屁!
对锦绣坊老板娘来说或许是个好东西,可对她姜绾来说,就像是被人脑袋上悬了把利刃,让她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替我取出来,”姜绾冷声道。
锦绣坊老板娘望着她,“这是主子临终前留给少主的……。”
做娘的留给女儿的,必然是时间最珍贵之物。
秀姑跪在锦绣坊老板娘身侧,她小声提醒道,“来日方长,我们离开护国公府太久,恐惹护国公生疑。”
要是之前,秀姑绝没有这样的担心。
可现在不同了。
当年万无一失的计划被护国公打乱,护国公府大姑娘非但不是她们的主子,还是她们的仇人,因为她,她们差点要了少主的命!
老板娘更为了庞大姑娘在护国公府的地位,不惜委身护国公,想到这些,秀姑就心痛,恨不得把护国公和护国公夫人挫骨扬灰。
她们之前就有所怀疑,护国公夫人那心眼比针眼还小,护国公府长房被她逼的喘不过气来,偏护国公夫人对庞大姑娘视如己出,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谁能想到人家疼的是自己的亲女儿!
近来庞大姑娘对护国公夫人的态度,秀姑觉得她应该知道自己是护国公夫人的亲女儿。
她还利用她们锦绣坊!
提到护国公,锦绣坊老板娘的脸色就崩不住了,云袖下的手攒的紧紧的,发出一连串的嘎吱响声。
她望着姜绾,“护国公胆敢欺负少主,我必要他偿命!”
“世子爷体内的蛊毒,我一定会想办法替他取出来,在此之前,万不能圆房。”
齐墨远脸黑成锅底色。
本来圆不圆房是他们自己的事,现在好像所有人都知道他们还没有圆房了。
锦绣坊老板娘说完,就由秀姑扶着起了身,同姜绾告辞。
姜绾皱眉,金儿急道,“就这么放她们走吗?”
姜绾现在脑袋乱的很,她不信锦绣坊老板娘,可体内那不知道是蛊虫还是什么的玩意听人家的啊,总不至于锦绣坊老板娘豁出命来南玉轩就为了哼几句曲调,引她毒发吧?
虽然不排除这种可能,但直觉告诉她没必要。
以护国公的权势,没必要让锦绣坊老板娘这么涉险,而且是亲自送到她跟前来,她抬手可给人下毒的本事,护国公早领略过了。
齐墨远坐在那里,眉头拧得松不开。
姜绾看着他,“你信她说的?”
齐墨远看向姜绾,“信一半。”
他或许该出去的,那样锦绣坊老板娘没准儿会和姜绾说实话。
锦绣坊老板娘走了,姜绾和齐墨远也没有了留下的必要,只是他们刚出门,就得知北云侯夫人大闹刑部的事。
她要从刑部接走儿子的尸体,刑部百般阻拦,有靖安王和护国公帮着说话,她只能退让。
可退让的结果呢?!
是刑部守护不力,她儿子的尸骨被烧毁了!
北云侯夫人在刑部发了疯似的骂,骂的刑部尚书哑口无言。
他千算万算也算不到会有人烧北云侯世子的尸体,靖安王不是那样的人,他护国公也不至于会狠到连亲外甥的尸骨都不给他留吧?
刑部尚书这回是栽了。
刑部的事与姜绾无关,她没去凑这个热闹。
只是她和齐墨远出南玉轩后院的时候,一只雪白的鸽子飞进来,暗卫一闪,就逮住了鸽子。
那是只信鸽,是南玉轩二掌柜送信回来。
信上写了两行字——
此行收获颇丰,转道去寻靖国公,不日返回。
看着信,暗卫道,“要不要去告诉靖安王世子一声?”
南玉轩大掌柜笑道,“不必了,就当给他一个惊喜吧。”
再说姜绾和齐墨远,坐马车回靖安王府,马车刚停下,就碰到魏叔出来。
姜绾见了道,“魏叔这是要去哪儿?”
魏叔笑道,“王爷在军营,命我回来取布防图。”
魏叔声音缓和,却是听得姜绾心都猛跳了下,下意识的看了齐墨远一眼。
布防图。
那可是军机了。
王爷能让魏叔回来取这样的机密东西,可见对魏叔有多信任了。
万一哪天他们把老夫人逼急了,来个鱼死网破,通敌卖国,王爷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姜绾看着齐墨远,“相公不是要去军营吗?”
齐墨远道,“我不去。”
姜绾,“……。”
默契呢?
她都知道事态严重,不信他能不当回事!
魏叔笑了一声道,“那世子爷陪世子妃,王爷还等着,我就先去军营了。”
目送魏叔离开,姜绾两眼望着齐墨远,齐墨远道,“只防这一时根本无用,等父王回府,我再和父王商议。”
第六百九十九章 红珠
这么大的事还等过一夜,看来他心底还没有完全相信魏叔是老夫人的人。
不过就冲着魏叔方才的样子,姜绾也很难相信他会帮老夫人害王爷。
但王爷被身边人出卖是不争的事实。
是不是魏叔,她有没有猜错,一试便知。
回了柏景轩,姜绾就让秋夕把那花樗锦的荷包送去松龄堂,交给红珠,就说是她给金儿打扫屋子的时候,在金儿床底下捡到的,偷偷拿给她。
秋夕拿着荷包,不明就里的看着姜绾,不知道世子妃到底要做什么,不过这荷包是红珠最爱之物,没了这荷包,她还失魂落魄了好些日子,她要给她送回去,她一准欢喜。
可世子妃要把荷包给红珠,大可以直接赏给她啊,为何让她撒谎呢?
难道是让她和红珠套近乎?
除了这个理由,秋夕想不到别的了。
她没敢多问,把荷包小心翼翼的揣怀里,就去了松龄堂。
她和红珠交好,松龄堂的丫鬟都知道,只是她如今是柏景轩的丫鬟了,松龄堂的丫鬟婆子看她都不大顺眼。
她要见红珠,红珠不见她。
秋夕有些生气了,以前还说不会看不起她只是一个扫花园的小丫鬟,结果还不是和别人一样!
要不是奉命而来,她早转身走了。
秋夕道,“告诉红珠,我有好东西给她,我在院门口等她一刻钟,她不来别后悔。”
丢下这一句,秋夕转身就走。
红珠虽然没露面,却在暗处躲着,毕竟秋夕是她第一个交心的好朋友,因为进了柏景轩而疏远,她也舍不得。
尤其秋夕还曾为她去骗荷包,听说进了柏景轩也没多受世子妃喜欢,一天都进不了内屋一趟。
红珠本就心存愧疚了,现在秋夕主动来寻,还说有好东西给她,红珠有些动摇了。
她迟疑了一刻钟,等她出院子,秋夕已经转身要走了。
红珠快步追上去,秋夕先瞪了她一眼,“是不是我没好东西,你从此都不搭理我了?”
红珠有些不好意思,“世子妃和老夫人不对付,等哪天世子妃和老夫人关系好了,我们自然能往来了。”
秋夕翻白眼道,“你觉得可能吗?”
红珠,“……。”
好像是不大可能。
秋夕左右看看,确定四下没人,往怀里一摸,就把那只荷包摸了出来,塞给红珠,“快收好。”
看到熟悉的荷包,红珠喜不自胜,听话的先收好,然后道,“你怎么得手的?”
秋夕道,“我可不是偷的。”
红珠望着她。
秋夕凑到她耳边嘀咕了两句,红珠有点担心,“要被世子妃知道了,你会不会挨板子?”
秋夕想了想道,“应该不会,这荷包也就你当回事,世子妃的丫鬟就没看在眼里,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的床底下的,但你得小心收好了,连累我挨板子,我肯定饶不了你。”
红珠点头如小鸡啄米。
秋夕道,“我本来是想托个小丫鬟约你到老地方见的,只是不凑巧碰到王爷身边的魏叔去找王妃,我就直接来了。”
“不过世子妃知道我和你关系不错,我说向你借点银子,她应该不会起疑心,我先走了啊。”
院子里有丫鬟偷看,秋夕昂着脑袋走了。
红珠摸着怀里的荷包,心情好的都快要飞起来了,想到秋夕说的话,她赶紧回去找陈妈妈,交代了几句就出了松龄堂。
只是红珠这一走,足足一个时辰也没回去,陈妈妈就开始心神不宁了,派人出去找。
整个王府都找遍了,没瞧见红珠的人影,想到秋夕找过红珠,找到了柏景轩来。
秋夕心头一震,摇头,“红珠没来找我。”
丫鬟问了柏景轩的丫鬟,还使了银子,红珠确实没来。
等丫鬟离开,秋夕就进了屋,姜绾正在喝茶,秋夕直接跪下了,道,“世子妃,红珠人不错,没有坏心,您别伤害她。”
金儿扶她起来道,“我家姑娘心善,不会伤无辜之人的。”
秋夕知道,她担心红珠帮老夫人做坏事惹到世子妃,她不放心道,“那红珠……。”
“她会毫发无损地回来,”金儿道。
秋夕看了姜绾一眼,虽然还是很担心,但她轻点了下头。
她只是一个小丫鬟,世子妃没必要帮她。
等王爷回府,齐墨远便去书房找他,进屋的时候,面带了几分怒色,王爷见了道,“怎么了?”
齐墨远道,“松龄堂丢了个丫鬟,老夫人派人满府的找还不够,陈妈妈还要来书房找父王,看到我,赶紧绕道走了。”
王爷随口问了一句,“丫鬟怎么会丢?”
齐墨远道,“那丫鬟好像叫什么红珠,似乎是在天香院附近不见的。”
魏叔正给王爷倒茶,闻言,手中茶盏一滞,洒了些到书桌上。
王爷看了魏叔一眼。
魏叔一向沉稳,怎么丢个丫鬟让他这般失态?
本来齐墨远还有些迟疑,魏叔的不安足以证明姜绾的猜测了。
等魏叔退下后,齐墨远便把魏叔衣服上的绣纹和那叫红珠的丫鬟的一模一样的事说出来。
要是以往,王爷怎么也不会信的,可方才魏叔的失态他都看在眼里,还用得着怀疑吗?
王爷心都凉了半截。
当日知道涉猎苦肉计的事人不多,他谁都怀疑了,唯独没怀疑过魏叔,因为魏叔从头到尾都反对他这么做,甚至狩猎那天还劝他别做这样欺君之事,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为了姜老王爷的孙女儿这么冒险不值得。
言犹在耳。
王爷怎么能不心冷?
背脊都在发寒。
他想到了十二年前的事……
王爷拳头一紧,声音前所未有的冷,“那丫鬟多大了?”
“应该有十五了,”齐墨远道。
嘎吱。
王爷拳头发出一阵响声。
眸底闪过冰冷寒芒,道,“这事我心里有数了。”
知道的都禀告了,王爷有数了,齐墨远便回了柏景轩。
看到他回来,姜绾迫不及待道,“父王信了吗?”
齐墨远点头,“父王比我想的还要生气。”
“然后呢?”姜绾脸上闪着八卦的光芒。
“……没有然后了。”
第七百章 真相
姜绾脸上的八卦光芒瞬间失去了支撑,渐渐收敛,最后化为一记白眼飞向齐墨远,看的齐墨远目瞪口呆,没见过这么爱听八卦的。
魏叔背叛,父王能相信这件事已经不容易了。
父王对祖父都能那么狠心,对他这个亲儿子坑起来也是没完没了,对老夫人,他能心软?
“魏叔是祖父给父王的,贸然揪他出来指认老夫人,老夫人一定会反咬一口,”齐墨远道。
姜绾有些垂头丧气了,嗡了声音道,“那岂不是一时半会儿没热闹看了?”
齐墨远没接话,父王的性子有时候雷厉风行到你都想不到,这事他是会压下来还是会捅出来,亦或者用什么样的方式捅出来,谁也不知道。
但他的话,足以打消姜绾八卦的念头了。
不过这个八卦没了,刑部的热闹就没完了。
北云侯世子的尸骨被烧的面目全非,说是焦炭都不为过,北云侯夫人不依不饶,护国公也给刑部施压,联手御史台弹劾刑部尚书,既没本事查清案件,又没法保住死者的尸体,简直一无是处。
这样的庸碌之才却成了大夏朝刑部尚书,在他手底下还不知道有多少冤假错案,请皇上撤掉刑部尚书的官职,禁足府内,直到找到证据证明刑部尚书渎职,再严惩,以儆效尤。
可怜刑部尚书在朝堂上有口难辨。
不过王爷帮他说情,“北云侯世子被杀一案,怨不得刑部尚书,刑部要对北云侯世子验尸,北云侯夫人大闹刑部,刑部尚书也为难。”
“如今刑部被烧,刑部尚书虽有责,但不至于被免职,还请皇上给他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查出纵火真凶,以慰北云侯世子在天之灵。”
王爷是皇上的心腹宠臣,再加上姜老王爷和程老侯爷他们相助,足以和护国公在朝堂上的势力抗衡,皇上便听从了王爷的建议,让刑部尚书戴罪立功。
下了朝后,王爷没有回王府,而是去了军营。
派人烧毁刑部停尸房的是太后,刑部尚书连北云侯夫人都搞不定,遑论是太后了。
这案子十有八九查到最后会无疾而终。
更让刑部尚书头疼的还不是这个,北云侯世子尸体被烧了,就没法验尸。
验不了尸,就没法坐实齐墨铭的杀人罪名,还庞大少爷一个清白。
难不成就一直把两人都关在刑部大牢了?
姜绾咬着糕点,想着案子有没有转机。
虽然她没把自己的身世当回事,但庞大少爷还不错,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就在姜绾琢磨这事的时候,四儿那丫鬟跑进来,和端茶出去的金儿撞了满怀,金儿手里的茶盏摔了一地,吓的她花容失色,“四儿!你跑这么急做什么?!”
急吗?
四儿急得恨不得生翅膀飞了,实在是她要禀告的事太太太大了!
“王爷遇刺身亡了……。”
四儿的声音抖成筛子。
姜绾正喝茶,听到这一句,没差点给王爷做了陪葬。
这消息来的太震撼了。
震撼的姜绾脑袋第一时间都没能反应过来,直接宕机了,说好的不能轻举妄动,不打草惊蛇呢,三言两语熄了她迫不及待看热闹的心,结果给她来了这么一出大戏。
这要没点定力,非得吓个不轻不可。
王爷遇刺身亡的消息一阵风传遍靖安王府,不,是传遍京都。
但有一个地方被蒙得严严实实的,那就是天香院。
王妃身怀有孕,而且是弱到三天两头动胎气的那种,像王爷遇刺身亡这样冲击力大的消息能让王妃知道?
还不得把王妃吓的当场小产啊?
李妈妈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给天香院上下下了封口令,谁敢在王妃跟前说漏半个字,就剥了她的皮。
王爷会遇刺的事,还是王爷和王妃一起商议的,不知道就能当没事人该吃吃该喝喝,可要知道了,王妃能不哭吗?
不哭晕过去两回都不是个称职的正妃。
魏叔一身是血的把王爷的尸体送回府,赵管事从街上买了最好的棺材,很快,王府正堂就变成了灵堂。
高高的白绫看的人真是内心振奋啊。
为了揪老夫人和二老爷,王爷这回是下了血本的,毕竟他是手握重兵的将军王,他的死极大可能会引起朝廷动荡,至少一堆盯着王爷手里兵权的人不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老夫人和二老爷谋杀王爷,不把牢底坐穿,也得青灯古佛一辈子了。
姜绾和齐墨远迈步进屋,姜绾两眼通红,不时的拿绣帕擦眼睛,金儿跟在身后频频张望,她有点担心,辣椒水用多了会不会伤眼睛。
她有些奇怪,姑爷才是王爷的亲生儿子,姑爷不哭没事,别人会说他心性坚韧,将痛苦都藏在心底,她家姑娘不哭,别人就会说她家姑娘是铁石心肠。
看着棺椁和满堂的白,姜绾心也沉重了起来。
这回是计谋,可要不是他们心细如尘,这一幕就成真的了。
赵管事不知内情,一双眼睛都哭肿了,哽咽道,“世子爷,你给王爷点长明灯。”
齐墨远是王爷的嫡长子,王爷过世,自然由他点长明灯。
齐墨远没觉得有问题,虽然内心有一点点的排斥,毕竟王爷不是真死,但为了还王府一片安宁,父王也无奈。
他接过火折子,朝长明灯走去。
刚把火折子打开,轻轻一吹,火折子就着火了,然而就在火折子要碰到长明灯的时候,一道冰冷的声音传来,“你还没有资格给王爷点长明灯。”
声音冷沉,仿佛穿过千万重冰山而来。
屋子里所有人都朝门口望去,只见陈妈妈扶着老夫人走进来。
齐墨远脸色也冷,姜绾红着眼眶看着老夫人,这都什么时候了,王爷“命”都没了,老夫人还针对齐墨远做什么?
不对,就是要针对齐墨远啊,不打压齐墨远,怎么让二老爷来继承靖安王府爵位?
王爷这苦肉计用得倒像是坑齐墨远似的?
姜绾嘴角抽抽,可别告诉她王爷有不坑儿子会死的癖好。
齐墨远看着老夫人,“我没资格,难不成关押在刑部死牢的二少爷有这个资格?”
老夫人冷冷一笑,走到王爷棺椁前,看了棺椁好几眼,然后才转身看向齐墨远,“半个时辰前我才知道,原来早在十二年前,我靖安王府世子就已经命丧黄泉,王爷怕王妃受不住痛失爱子的悲痛,不得已让顺阳王假扮!”
“皇上早已赦免顺阳王死罪,你该认祖归宗继承自己的顺阳王府爵位,而非我靖安王府!”
老夫人声如洪钟,把正堂内包括姜绾在内所有人都给震懵了。
世子爷才是顺阳王?!
这怎么可能呢?!
齐墨远眉头打了个死结,二老爷不是和护国公结盟了吗,满京都都知道顺阳王早被护国公找回来了,她却堂而皇之的拆护国公的台,护国公知道吗?
不过也难怪老夫人没把护国公当回事了,一旦坐实齐墨远是顺阳王,那就不是王爷的儿子了,齐墨铭又杀了人,如今身陷囹圄,自身都难保,何况再争世子之位。
没儿子继承,那只能兄终弟及,靖安王府由二老爷继承。
坐拥靖安王府和王爷手中兵权的二老爷,已经有和护国公抗衡的实力了,还会把护国公捧的高高在上吗?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齐墨远眉头皱紧不说话,姜绾看着老夫人道,“老夫人先是帮二少爷夺世子之位,如今父王遇刺身亡,又说我相公并非父王亲生,而是顺阳王,就算不让我相公继承爵位,也用不着撒这样的慌。”
齐墨远是顺阳王,那傅景元呢?
难不成他才是真的靖安王世子?
儿子就在身边,王爷还能不认?
反正也不是第一回 撕破脸了,那就干脆撕破到底吧。
姜绾一脸鄙夷,陈妈妈看过来道,“老夫人会说这话,自然是有人证。”
所有人朝门口看去,只见往日不苟言笑,一脸严肃的魏叔走了进来。
魏叔走的很慢,两只脚像灌了铅一般沉重,看着挂着白布的灵堂,鼻尖萦绕着纸钱燃烧后的气味,他脸上全是悔意。
他走过来,老夫人看着他,“告诉世子,不,告诉顺阳王,到底是怎么回事!”
魏叔看了老夫人一眼,没有理会他,而是跪在了地上。
这一幕倒没有让老夫人生气,因为她晾准了魏叔不敢胡闹,王爷活着的时候都不敢,何况王爷还死了。
老夫人一脸成竹在胸,然而魏叔接下来说的话,却不是她想要听的。
只见魏叔跪在地上,哽咽道,“十五年前,我还是老国公的暗卫,老夫人威逼利诱,让我把老国公一举一动禀告她知道,我没有同意,却没想到老夫人会递给我一杯下了催情药的茶,我控制不住自己,让当时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怀上了红珠……。”
老夫人脸色一变,“我让你说的不是这个!”
二老爷要过来阻拦,被齐墨远拦住,“二叔想灭口吗?你还不是魏叔的对手!”
魏叔跪在地上,继续道,“十二年前,老夫人拿红珠的命威胁我,要我帮她除掉世子爷,我于心不忍,命人送世子爷离开,却被老夫人派去的人截杀,导致世子爷从此下落不明。”
“先太子喊冤被杀,顺阳王成了遗孤,为朝廷不容,王爷知道先太子一家无辜,苦于无法帮忙伸冤,而王妃因长恩侯府受牵连,悲痛欲绝,王爷怕王妃受不住打击,为了保住顺阳王一命,也为了找出谋害世子爷真凶之人,不得已将当时的顺阳王易容成世子爷的模样……。”
“顺阳王与世子爷是表兄弟,原就有几分相似,怕顺阳王留在京都会惹人起疑,没在府里待多少时日,就送离京都,等大家对他和世子爷容貌模糊了方才带回京……。”
说着,魏叔顿了一顿,道,“昨日,老夫人又拿红珠的命威胁于我!”
“我是想红珠能活下去,但我为她帮老夫人做了多少错事,我岂能一错再错?我已经明确回绝了,你们还贼心不死谋害王爷!”
魏叔眼神冷得几乎要杀人。
老夫人看着他,“你昨天可不是这么和我说的!”
昨天,老夫人满王府的找红珠,实在找不到,也没辄了,但红珠是牵制魏叔唯一的棋子,没了红珠,魏叔还能听她的?
趁着红珠还没找到,还不知是死是活,老夫人就把魏叔找了去,拿红珠的命威胁魏叔帮他除王爷。
魏叔深得王爷信任,他要一心帮忙,王爷就是十条命都不够死的。
但魏叔昨天没答应,扔下毒药就走了。
不过魏叔走后没多久,又折返回来,说他再帮最后一回,说从军营回府的路上有一处绝佳埋伏之地,他仅有两个心腹可助一臂之力,剩下的就看二老爷的了。
魏叔丢下这一句便离开了。
然后那两暗卫就带着二老爷的人埋伏王爷,二老爷在暗处围观,是亲眼看见暗卫一剑插在了王爷心口上,王爷当场毙命。
没了王爷震慑,老夫人还能把王府其他人当回事?
魏叔是王爷身边人,整个王府都知道王爷信任魏叔,由他出来作证齐墨远才是顺阳王,没人会质疑。
只是千算万算,没算到魏叔会倒戈,既然都帮她杀王爷了,成功就在眼前,他这时候悔悟,他是疯了还是脑袋被驴来回踢了百十脚?!
老夫人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只觉得一股子寒意从脚底心涌上后脑勺。
二老爷出声道,“你承认世子是顺阳王就足够了!”
说着,手一伸,从愣地回不过神来的某世子爷手里夺过了火折子。
没儿子的情况下,由二老爷点长明灯也合理。
然而就在这时候,魏叔笑了,“你们以为揭穿世子爷是顺阳王的身份就胜券在握了吗?”
老夫人心一沉,只听魏叔道,“真的世子爷早被找回来了,就在靖安王府内!”
他站起身来,看向门外看热闹的檀越众人。
檀越指了指自己。
他是靖安王世子?
他就觉得姑父姑母疼他疼的不正常,果不其然,他才是亲儿子啊。
他准备要进屋,结果魏叔看着傅景元,道,“世子爷,是我对不住你,王爷还没有和你相认就……你是靖安王府世子,这长明灯没人比你有资格点了。”
傅景元,“……???”
开什么玩笑?
他是知道自己不是傅家亲生的?
可他也没想过自己是靖安王的儿子啊。
这么大的事,真的没弄错吗?
然而就在傅大少爷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的时候,门外传来一嗓子,“国公爷回来了!”
第七百零一章 跪下
小厮这一嗓子,直接把正堂内的紧张气氛和正堂外看热闹的丫鬟小厮都喊懵了。
国公爷都多久没回府了……
王爷遇刺险些丧命,世子爷迎娶世子妃,二姑娘嫁给豫国公世子和二少爷迎娶安阳县主,哪一桩都是王府大事,老国公都没露过面,这王爷一遇刺,他就回京了。
回来的这么及时,都不得不叫人怀疑国公爷其实一直就待在京都,并没有离开过。
小厮话音一落,屋子里瞬息安静的落针可闻,连呼吸声都下意识的放轻。
姜绾不是真的姜七姑娘,对老国公没有半点印象,对于这么未曾谋面的老国公,她也一直好奇什么时候见到,但绝对没想过会是今天,会在这样的情况下。
姜绾往门口望去,背着阳光,老国公走了进来。
因为老国公是被王爷逼得远离京都,连朝廷官职都放弃了,在姜绾眼底,老国公一定是颓败的,毕竟儿子很优秀,但和他这个父亲不合,处处抬杠,纵然他在战场上指挥若定,百战百胜,令敌人闻风丧胆,也掩盖不了他作为父亲很失职。
但真见到,老国公给姜绾的感觉,和姜老王爷其实差不太多,一来年纪差不多,二来他们同是将军,身上那种杀伐果断的气息不是远离朝廷就会消失的。
尤其她和齐墨远都知道老国公的离京并非大家知道的那么简单,老国公应该是奉命离京的,在暗中为皇上培植势力,还因为这个乌龙一直把南玉轩当成是皇上的人。
但和姜老王爷不同的事,老国公冰冷严肃的脸看着满堂的白绫和棺椁,眼底闪过的悲痛。
儿子再和他不合,那也是他的儿子。
如今被人刺杀,身为父亲又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儿子不死,还有父子缓和的一天,如今儿子被杀,他再没机会了。
老国公一步步地朝王爷的棺椁走去,每走一步,脸上的悲痛就添三分。
站在棺椁前,老国公哽咽不能语。
老夫人望着老国公,“国公爷怎么突然回京了?”
她要过来劝老国公别伤心坏了身子。
只是手才碰到老国公,老国公身子一侧,抓过老夫人的手,严肃悲痛的脸骤然愤怒,“你这个毒妇!”
话音未落,老国公手一甩,老夫人就被她甩开了。
接着,就是老夫人的惨叫声。
老国公的愤怒来的猝不及防,毕竟正堂内发生的事,老国公才回来应该不知道。
老夫人是他的结发妻子,老国公这几年虽然绝大部分时间都不在京都,但对老夫人的敬重不曾少过,却突然骂老夫人是毒妇,这话可不是一般的重了。
而老夫人也没想过老国公连碰都不让她碰,甩手就扔开,还力气扔的特别大,她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被从二老爷身边甩过去,二老爷也没有反应过来,她就直接摔地上了,脑袋磕到了炭盆上,疼的她歇斯底里的惨叫起来。
屋子里有一个算一个,都惊呆了。
不过想想老夫人联手魏叔刺杀王爷,老国公会这么愤怒再正常不过了。
二老爷望着老国公,“父亲!大哥遇刺,我和母亲都很悲痛,魏叔保护大哥不利,怕被责罚,拖母亲下水,你不问青红皂白就伤母亲,你就不怕伤了母亲的心吗?!”
二老爷指责的很大声,说完,赶紧扶老夫人起来。
老夫人没有晕,但脑门被烫的叫人不敢直视。
二老爷叫赵管事请太医进府,并没有把老国公的怒气当回事。
一来他一直依靠的都是老夫人,二来是受王爷影响。
都是老国公的儿子,王爷处处忤逆,都逼的老国公连京都都待不下去了,作为儿子,他要比王爷孝顺百倍。
王爷能做的事,他为何不能?
他的忤逆是孝顺母亲,和王爷比,那根本都谈不上不孝了。
二老爷要扶老夫人回松龄堂,没有什么比老夫人的身子骨更重要的了,但他们想走没那么容易,老国公冷道,“让她跪下!”
这一句,比骂老夫人是毒妇还叫人震撼。
姜绾和齐墨远他们是知情人,老夫人就算不是王爷的生母,也还是继母,更是姨母。
没有在王爷灵堂前跪下的道理啊。
对屋子里那些不知情的丫鬟婆子来看,老夫人是王爷的生母,老夫人跪王爷,那是会天打雷劈的。
就算王爷死了,那也还是能劈在坟头上的啊。
老夫人怔怔的看着老国公,仿佛从来不认识这个和她做了三十多年夫妻的枕边人。
老国公脸上的厌恶,像是一根长针直插入老夫人的心头,她指着王爷的棺椁道,“你让我跪他?他受得起吗?!”
老国公没和她废话,眼睛一扫,带回来的一男子直接上前,脚一抬,刚被扶起来的老夫人,就直接被踹跪下了,二老爷扶都扶不住。
当然,二老爷也没想过老国公的人敢对老夫人动粗。
老夫人这一跪,膝盖砸在地面上,发出来的撞击声,二老爷天灵盖都凝结成冰块了,只觉得整个人掉进了冰窖内,冻的他直打哆嗦。
他活了三十年,也只见过老国公和老夫人红脸,就算生气,声音也没多大,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王爷把他逼到连京都都待不下去了,还没有证实王爷就是他们杀的,就如此对待老夫人,他就不怕最后会弄错吗?!
老夫人跪在地上,膝盖的疼,心底的恐惧让她忘了额头上的烫伤,她双眸惊恐又愤怒的看着老国公,“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你这么待我?!”
“你让我跪在王爷灵前,受这样的屈辱,何不干脆杀了我!让我死了干净!”
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老国公笑了,那笑容带着悔恨和憎恶,笑的老夫人只觉得毛骨悚然,但更让她害怕的还是老国公的话。
只听老国公的声音迎头砸过来,带着要将她粉身碎骨般的怒气,“三十四年了,这么久的时间,久到你都忘了自己曾经做过什么样的恶毒事!”
第七百零二章 恶毒
老国公的声音在正堂内传开。
本来姜绾就觉得老国公回来的这么巧有些奇怪,这会儿看来,老国公压根就不是因为王爷遇刺回的府,而是因为老夫人三十四年前做下的恶毒事。
姜绾知道老夫人不是王爷的生母,而是姨母,当年先老夫人被挟持,老国公为了大局,逼于无奈只能将先老夫人射杀于城墙之上,留下才刚刚两岁的王爷。
萧家心疼外孙儿,怕老国公娶续弦会薄待王爷,逼着老国公娶了先老夫人的嫡妹,也就是现在的老夫人。
老夫人贵府萧家嫡女,却不得不给老国公做续弦,怎么看受委屈的都是老夫人……
但老国公用了恶毒事这么重的字眼,还有之前的毒妇,难不成先老夫人的死和老夫人有关?
老夫人摁着萧家不让进京,萧大太太也说论心狠手辣,谁也比不过老夫人,她应该是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嗯。
不止是八九不离十,姜绾是把真相猜准了,
三十四年前的萧家,是站在前朝一边的,几次三番劝说老国公,老国公都不为所动,萧家怕受老国公影响,和先老夫人断绝了关系。
然而前朝帝王残暴,朝廷臣子乱政,骄奢淫逸,再加上天灾人祸,导致民不聊生。
太祖起兵,百姓夹道欢迎,老国公领兵打仗是把好手,很快就成了太祖皇帝的左膀右臂,前朝被太祖皇帝打的节节败退,眼看着就要亡国了,萧家这才想起了被他们轰出家门的先老夫人。
当时正值战乱,多少百姓颠沛流离,先老夫人没法跟着老国公行军打仗,只能以寻常人的身份隐居,照顾刚刚才满两岁大的王爷。
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前朝不惜一切代价攻城,要活捉先老夫人和王爷母子,先老夫人在丫鬟的掩护下,匆匆出了城。
无路可去,又到了萧家所在的泉州,便想着萧家平素经常施粥赈灾,对那些无家可归之人都有几分同情心,何况她这个萧家女儿?
再者,当初她被赶出家门,当时的萧太夫人跪下来求萧太老爷,只是萧老太爷不听,临州的时候,还塞给了她三百两银子傍身。
父亲不会留她,母亲总不忍心。
的确,萧太夫人悄悄地把女儿藏在柴房里,只命心腹丫鬟每日送些吃食。
然而先老夫人在府里的事还是被老夫人知道了,她派人告诉了萧太老爷,当时萧家处境难堪,纵然先老夫人已经被萧家赶出家门了,但当年萧家把女儿嫁给老国公,这事知道的人太多了。
前朝那些将军对萧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要钱的要钱,要粮草的要粮草,逼的萧家无路可走。
这些都很正常,老国公知道他这辈子对不起萧家。
知道先老夫人在萧家,萧家就想拿先老夫人的命投诚,能逼老国公退兵最好,要是不能,也能跟前朝表明态度,萧家这辈子最悔恨的是就是生了先老夫人这个女儿,瞎了眼选了老国公这么个女婿。
只是萧太夫人不同意,以死相逼,萧太老爷没辄,便想了个李代桃僵的办法,让丫鬟易容成先老夫人的模样被押上城墙。
老国公妻儿被抓,心痛欲裂,但他身为大将军,岂能因为妻儿被俘就把眼看着要抢到手的城池拱手相让?
他这一让,太祖皇帝要夺得地位至少要往后推一年。
一年的战争,又要死伤多少无辜百姓?
他妻儿的命是命,将士们的命也是命。
老国公强忍着心痛,搭弓射箭,要了先老夫人的命。
他不想自己的妻儿死在敌人的刀剑下,这辈子欠她的,下辈子他当牛做马来还。
老国公这一箭灭了萧家众人的心,也让萧家更加的惶恐不安。
连枕边人都能狠心一箭射死,就算死的只是个替身丫鬟,今日的老国公可不是当年上萧家求亲的小子了,人家是大将军!
眼看着就要升官发财了,没准儿正盼着死老婆呢。
先老夫人对萧家来说,已经是个颗弃子了,可就在这时候,被关在柴房的先老夫人被人杀了,要她命的正是老夫人。
老夫人年轻的时候,姿容不错,当时的萧家已经没法给她选门好亲事了,就算嫁给亲王,甚至皇上又能如何?
没准儿哪天就成了亡国之君,成了阶下囚。
她不想死。
她想活着!
还要风风光光地活着!
先老夫人的死正好成了她和萧家的跳板。
老国公不知道自己杀的只是个丫鬟,萧家的指责,他无从辩驳,只能认。
萧家怕他娶续弦会委屈王爷,老国公说他这辈子不会再娶,萧家不信。
有几个位高权重的男子会为发妻守身如玉的?
这样的话连鬼都不信,何况是萧家了。
萧家逼着老国公娶老夫人,要么把王爷留在萧家,从此和他再无关系。
老国公能怎么办?
只能萧家说什么是什么了。
萧家借着老国公和大势已去的前朝划清界限,虽然太祖皇帝看萧家不顺眼,但老国公为了大局连结发妻子都牺牲了,对萧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么多年,萧家都老老实实的待在泉州,老国公觉得萧家是怕太祖皇帝秋后算账,离的远,太祖皇帝就不会为难萧家。
他从未想过萧家是因为怕当年失败不敢进京!
这次是傅景元和傅景修无意偷听到朱大老爷说的话,告知姜绾和齐墨远,姜绾又偷听到萧大太太和萧柔在背地里说老夫人心狠手辣的话,让铁鹰去泉州查萧家。
铁鹰好不容易才混到柏景轩,不敢轻易离开,便告知了南玉轩大掌柜。
大掌柜又把这差事交给了二掌柜。
二掌柜带人远赴泉州,查了许久,都没查到什么眉目,就在准备第二天打道回京的时候,事情有了转机。
萧家一小厮连夜逃出府。
萧家在泉州是名门望族,有个手握重兵的靖安王做外甥,有谁敢惹萧家啊?
萧家的下人走在街上,那尾巴都是要翘上天的。
这小厮不好好待在萧家,却连夜出逃,绝对有问题。
二话不说,二掌柜就带人把这小厮抓了。
威逼利诱,刀架在脖子上,这小厮吓的屁滚尿流,招供了。
萧家大老爷爱喝酒,偏酒品又差的很,一喝酒就撒酒疯,小厮起夜,不小心听到萧大老爷在隔壁蹲坑,高声抱怨萧家窝居泉州的事,就是因为怕他进京,嘴上没把门的,到时候叫老国公和王爷知道,当年先老夫人的真实死因,祸及萧家。
小厮躲在茅厕隔壁听的瑟瑟发抖。
在萧家,下人最怕萧大老爷喝酒了,他一喝酒,院子里的小厮就莫名其妙的失踪了。
小厮脖子都发凉,听到这么大的秘密,不被灭口才怪了。
他在茅坑处蹲的双腿发麻,实在蹲不下去了,才跑回屋,收拾包袱,连夜逃命。
只是没想到,一逃出府,就被人抓了。
二老爷也没想到泉州之行收获这么大,命小厮写下供词,摁了手印就回京了。
半道上想到就算告知了姜绾和齐墨远,他们两个小辈也处置不了老夫人,王爷倒是可以,只是弄不好会留人口舌,说他弑母,这事最好的人选非老国公莫属。
正好有顺路,二掌柜就去找老国公了。
老国公不在山庄内,不过二掌柜带着玄铁卫信物去的,老国公知道了,亲自到秋水山庄见的二掌柜。
看到供词,老国公当时都站不住脚,然后就快马加鞭回京了。
只是回来晚了一步,在城门口得知了王爷遇刺身亡的消息。
老国公这辈子愧对先老夫人,更愧对王爷,让他小小年纪就没了亲娘。
当年的事真相大白,他想王爷没准儿会原谅他。
可……老天爷不给机会……
新仇旧恨加一起,他们当场掐死老夫人已经算能忍了。
这样的毒妇,抽筋剥皮都难消他心头之恨!
第七百零三章 刑部
老国公一想到自己的结发妻子因他被萧家赶出家门,又因他被自己狠心的嫡妹和父兄杀害,只为换取他的歉疚,保萧家长盛不衰,老国公就心如刀割。
他这辈子是真瞎了眼了!
萧家拿王爷逼迫,他不得不娶老夫人,虽然对她的感情远不及先老夫人浓烈,却也怜她惜她,给她最起码的敬重。
可结果呢?!
那都是假象!
他娶的不是为长姐,为侄儿牺牲自己一辈子幸福的女人,就是个贪慕虚荣的毒妇!
因为这个毒妇,他和儿子父子不合了二十多年!
当年的事,太祖皇帝亲自下的封口令,没人敢在王爷跟前吭半个字,在王爷十三岁那年,他因为对王爷寄予厚望,也担心有朝一日,王爷会面临和他同样的选择,怕重蹈他的覆辙,老国公对王爷格外的严厉。
老夫人心疼王爷,和他起了争执,不小心被王爷听了去。
老国公一直当那回是个意外,这会儿看来老夫人十有八九是故意为之。
老国公气的脸发紫,然而老夫人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对老国公的指责一概不认,甚至还叫起了委屈,“我嫁与你做继室填房三十多年,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离京不归,把偌大一个王府交给我管,我日夜盼夜也盼,只盼你回京,你在外不知道听了谁嚼舌根就回来指责我?!”
“方才怎么不直接撞死我!也好过拿刀剜我的心!”
老夫人越说越大声,仿佛受了天大的冤屈一般。
老国公没有阻拦她,不知是气的说不出来话,还是想最后听听老夫人还能无耻到什么地步去。
老夫人一边心虚一边强自镇定。
这件事已经过去三十多年了,当年知道这事的人就少,除了她,只有萧家了。
只要她和萧家不认,老国公还能把罪名硬扣在她脑门上,或者来个屈打成招吗?!
只是老夫人没想到,老国公从怀里摸出一张供词,直接砸老夫人脸上去了。
这张供词可不是那怕被灭口逃离萧家的小厮写的,是萧家大老爷的供词。
南玉轩二掌柜觉得只是一个小厮的供词还定不了老夫人的罪,碰到那些会狡辩的,没准儿最后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他岂不是白来泉州奔波了这么些天?
离开泉州两天后,二掌柜想想还是让人回泉州把萧家大老爷绑了。
留封家书说进京找妻女去,萧家也不会怀疑。
二掌柜和老国公往京都赶,昨儿夜里在驿站,暗卫带着萧大老爷赶到了。
老国公连夜审问的萧大老爷。
只是事关萧家百年基业,小厮说的话,萧大老爷哪会承认,二掌柜审问,萧大老爷还拿老国公和王爷来威慑二掌柜了。
老国公就坐在屏风后喝茶,二掌柜逼问萧大老爷,萧大老爷矢口否认,二掌柜拿刀架在他脖子上,萧大老爷也不皱眉,他死了,萧家自会替他报仇。
骨头挺硬,毕竟有靖安王府做靠山,还真没几个人敢不把他萧大老爷这个堂堂靖安王表兄放在眼里。
但可惜,他碰到的是玄铁卫。
二掌柜不至于杀他,但打个三五十大板,要他条胳膊腿的,谁还会找他算账?
板子打的响,萧大老爷看着骨头硬,二十大板就招架不住了,要拿钱收买二掌柜,二掌柜也不顾老国公坐在屏风后气的要把茶杯捏碎,和萧大老爷讨价还价,萧大老爷不惜拿三十万两,只为让二掌柜放了他。
二掌柜同意了,但他同意的前提是要知道当年的真相。
他保住不会对这屋子外的任何一人啃半个字。
萧大老爷没想过老国公会在屋子里,没有他亲笔信,萧家不会拿钱赎人的,一旦萧家来了人,他们这些人还想活命?
骨头渣都不会给他们剩一星半点儿!
萧大老爷为了少吃苦头,把当年的事和盘托出,老国公听不下去,一脚把屏风踹翻,看到老国公,萧大老爷当时就面如死灰,说他是为保命胡说八道的。
可惜,老国公没那么好忽悠了。
萧大老爷亲笔写下的供词,不写不行啊,不写老国公会剁他双手。
看着供词,老夫人一口咬定,“这是假的!”
老国公气笑了。
屋外,刑部尚书站在门外,不知道是走好,还是进屋好,就在这时候,不知道是谁在他背后推了他一把,他往前一踉跄就进了屋。
差点没绊倒门槛,尴尬的想死。
老国公看着他,“刑部尚书来的正好!这毒妇你带回刑部!”
刑部尚书,“……。”
刑部尚书懵了。
这是什么情况?
两刻钟前,有人到刑部,给刑部撂了句话,说是让刑部尚书带几个衙差到靖安王府走一趟。
当时,刑部尚书正坐在桌案上写辞呈,准备告老还乡了,连靖安王都死的不明不白了,他还不赶紧走,想步靖安王后尘吗?
才写了一半,衙差就跟他传话了,刑部尚书觉得奇怪,虽然靖安王死的叫人扼腕,但这么短的时间,靖安王府估计灵堂都还没有布置好,正是手忙脚乱的时候,他们去吊唁不是给人靖安王府添乱吗?
也不知道是谁给传的话,刑部尚书斟酌了片刻,还是来了,只带了两个衙差,但他顺带把刑部侍郎也带上了,他觉得刑部侍郎一个能顶两。
这会儿回过神来,站在他身后的就是刑部侍郎。
还一个顶两,坑他时能一个顶十个了!
刑部尚书回头看了一眼,刑部侍郎无辜的想死,不知道是谁推了他,他才把尚书大人撞进屋的啊,这可跟他一点关系没有。
刑部尚书看着老国公,“这……是靖安王府家务事,闹到刑部不好吧?”
杀人的案子,要真审起来,老夫人不被砍脑袋,至少至少也是要把牢底坐穿的。
老国公声音冰冷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刑部尚书有点怀疑老国公知不知道自己孙儿杀北云侯世子的事……
刑部尚书不动。
老国公道,“刑部是不接我这案子,还是要我亲自去刑部敲鸣冤鼓再接?!”
能说这话,那是动真格了。
他虽然在门外才听了两耳朵,却也知道老夫人罪恶滔天,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了。
将这样的人绳之以法,是他的职责。
刑部尚书道,“老国公连供词都准备妥了,刑部只需依法断案即可。”
“来人!”
“把靖安王府老夫人带走!”
衙差上前要抓人,二老爷冷面如刀,“我看谁敢!”
两衙差没把他放在眼里。
别跟他们小衙差横啊,让抓人的可不是他们尚书大人,是您的亲爹好么!
他们尚书大人的官说大很大,可碰到靖老国公,那就太不够瞧了。
当着刑部尚书的面,二老爷也不敢动手,只求老国公网开一面,老国公袖子一甩,背过身去看着王爷的棺椁,眼底含泪。
这真相来的太迟太迟了。
衙差摁着老夫人出去,二老爷跪在地上挪动,抓着老国公的脚求情,求的姜绾两眼直翻,他二老爷可真是孝顺,可他忘了他娘的狠心,王爷连尽孝的机会都没有!
甚至因为这事和老国公父子不合了二十多年。
这么聒噪,怎么让老国公和王爷父子关系变好?
刚这样想,身边某男开口了,“刑部尚书把他也一起带走,省得再来一趟。”
刑部尚书嘴角抽抽。
没有靖安王世子这么会体谅人的了。
他看了刑部侍郎一眼,刑部侍郎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好歹也是个侍郎啊,居然让他做押人的活,还押的是个官职比他高的……
王爷遇刺身亡,但靖安王府门前并没有挂白绸缎,门外聚了不少人,都在议论王爷遇刺一事是真是假。
家里死了人,布置灵堂固然重要,可最先要做的还是在大门口挂上白灯笼啊,万一有不长眼的这时候来报喜,那不得被活活气死啊。
说人死了,但这也没挂白绸啊。
难道靖安王还剩最后一口气,流言有误?
就在大家揣测纷纭,又找不到人问,心底八卦之火燃烧,灼的心火烧火燎的时候,刑部尚书出来了,身后还押着老夫人和二老爷。
老夫人一身云锦暗花缎子,低调不失奢华,然而头上的血划过脸,看上去触目惊心。
二老爷脸色铁青,看上去就吓人的很。
看热闹的人懵了——
“那是靖安王府老夫人吧?”有大娘小声询问,怕弄错。
有小厮看了又看,小声回道,“听说大户人家为争家产六亲不认的,不会是他们刺杀了靖安王吧?”
几乎所有人都笃定是老夫人派人刺杀的王爷,骂老夫人不是个好东西。
骂得起兴,有人来了一句,“王爷不也是老夫人的儿子吗?”
“……是,是吗?”
“是啊。”
“那她就是太偏心了!”
“虎毒尚且不食子,这老婆娘狠的连自己亲儿子都杀,也难怪老国公会把她交给刑部了,只休妻绝对解不了恨啊。”
就在大家揣测纷纭的时候,老夫人三十多年前杀了自己的嫡姐,然后以照顾王爷之名嫁给老国公做续弦的事一阵风传开。
一个个听的目瞪口呆。
最毒妇人心。
果然说的真是一点没错。
第七百零四章 隔阂
再说靖安王府内,老夫人和二老爷被带走后,二太太就要死要活了,本来王爷遇刺身亡,齐墨远又不是王爷亲生的,齐墨铭卷入杀人案,小命能不能保住都难说,偌大一个靖安王府简直就是他们家老爷的囊中之物了。
她这个二太太就是板上钉钉的王妃了啊。
没有诰命封号又怎么样?
他们老爷成了王爷,整个京都敢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的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了。
正做着美梦呢,魏叔就来揭发老夫人杀世子爷,刺杀王爷的真相,二太太当时就觉不妙了,不过她还没有绝望,毕竟王爷已经死了,没准儿老夫人和二老爷能把这事压下去,但凡知道这事的一个活口不留……
正做着美梦呢,老国公回来了,还揭发了三十多年前老夫人杀姐求荣的真相,二太太的美梦瞬间就支离破碎了。
这一天,不,这半个时辰对她来说是起起落落落落落落了。
老夫人死不足惜,可关他们老爷什么事啊,刑部那是人能去的地方吗?
二太太替二老爷叫冤,要老国公让刑部放了二老爷,二太太护夫心切,但她忘了老国公还爱子心切呢,王爷遇刺身亡,老国公连和王爷和好的机会都没有了,正悲痛欲绝到不能语,二太太在一旁聒噪,老国公能容忍?
这不,叫人把近乎鬼哭狼嚎的二太太拖了出去。
姜绾和齐墨远识时务,也出去了,把灵堂留给老国公一人。
屋外,丫鬟婆子站了一院子,还有檀越和傅景元、傅景修他们。
一个比一个懵。
对檀越来说还好,表哥还是表哥,也没有多一个表哥。
但对傅景元和齐墨远就不一样了。
一个从未想过自己会是靖安王府世子。
一个从未想过自己会不是靖安王府世子。
魏叔临时倒戈,没有帮老夫人做假证,他说齐墨远是顺阳王,齐墨远迷茫了。
傅景元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不是傅家亲生的,被临时拿来压场子的?
两人是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院子里的丫鬟婆子的眸光则在他们之间来回打转,到底哪个才是他们世子爷啊?
再说院门口,二太太被押出去,一路上叫嚷不止,下人只敢拉走,却不敢塞住嘴,只能任由二太太叫了。
远处,王妃匆匆往这边赶,李妈妈扶着她,劝了一路,“王妃,您还怀着身孕呢,您慢点儿走。”
王爷遇刺的事,王妃一清二楚,下了封口令,天香院的丫鬟婆子没一个敢到王妃跟前吭气的。
但不敢和王妃说,不代表不和李妈妈说了,魏叔说傅大少爷才是真的世子爷,这么大的事,哪个丫鬟敢不当回事啊,一溜烟就跑进了天香院,倒豆子给李妈妈知道。
李妈妈当时就惊呆了。
在王妃面前,王爷没少夸傅大少爷,她也觉得傅大少爷担的起那些夸赞,为他能得王爷看重而高兴,但谁也没想过王爷那不是在夸别人,是在夸自己的亲生儿子啊。
顾不得支开丫鬟,李妈妈直接禀告王妃知道,连李妈妈都那般震惊了,遑论是王妃了。
她迫不及待的想找王爷问清楚。
匆匆来了前院,也没能进正堂,老国公正摸着王爷的棺椁垂泪呢。
李妈妈站在外头看着,虽然听不见老国公在说什么,但她眼底含了泪,她看的出来,老国公疼王爷,只是谁也不知道他们父子为何关系会变的那般僵硬,想帮都无从帮起。
如今知道先老夫人的死因,王爷和老国公多年隔阂该消了。
老国公手从棺椁边拂过去,绕着棺椁说话,将心底藏了多年的话都说出来,悔恨酸涩,泪眼模糊,哽咽难语之际,发现棺椁有个孔,不那么明显,但他还是瞧见了。
王府里没有备用的棺材,王爷死的突然,这棺椁定然是临时买的,他儿子是堂堂靖安王,手握重兵,征战沙场,令敌人闻风丧胆,如今命丧黄泉,连副棺材都是次等货?
老国公怒不可抑,叫赵管事换副棺椁,赵管事刚点头应下,棺椁里传出动静来了。
赵管事惊了一骇。
老国公望着棺椁,就见王爷把棺材盖顶开,一用力,棺材盖重重的摔在地上,震的屋子都轻微颤抖。
老国公看着王爷,悲伤的脸上满是惊喜,王爷看着他,“还真打算把我给埋了?”
虽然脸上没什么笑容,但语气和以前比轻松了百倍不止,这是老国公想都不敢想的事。
看着王爷,老国公眼底泪花闪烁。
王爷也不记得自己有多少年没有这么和老国公面对面说话了。
在王爷心底,老国公一直是他最敬佩的人,直到他知道自己的生母是被老国公一箭射杀在了城墙之上,那一瞬间,父亲伟岸的形象在他心底崩溃坍塌。
父亲并非他想的那般无所不能,他甚至比一般男子还要无能,他连自己的结发妻子都保不住!
从那天起,王爷就和老国公关系一去不回了。
后来他上了战场,站在巍峨的城墙之上,他体会到了老国公的无奈,如果有一天,他面临和老国公一样的选择,是妻儿重要,还是保家卫国更重要?
他心底隐隐有了答案。
只是他一向高傲,让他和老国公低头,那是不可能的。
这回王爷诈死,只是想引出老夫人的真面目,却没想到会有这么的意外收获。
王妃在门外等了好一会儿,实在等不及了,她迈步进屋,道,“魏叔说的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爷看向门外的傅景元和齐墨远,“你们两进来。”
齐墨远心沉甸甸的。
傅景元拘束的无处安放。
两人一起进了屋,王爷道,“虽然魏叔曾背叛过我,但今日他的做法没有让我失望。”
老国公走到齐墨远和傅景元跟前,一手拍一人的胳膊道,“今天祖父真是太高兴了,能有你们这么两个好孙儿。”
王爷看着老国公,老国公笑道,“远儿和曜儿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就算易容了,又岂能瞒的过我?”
只是那时候他和王爷父子不和,王爷做什么都不喜欢他插手,能用他孙儿的身份给顺阳王做掩护,不是什么坏事。
老国公这么说,就没什么好怀疑的了,王妃很生气,“为什么不和我说实话?!”
王爷看着她道,“当时你悲痛成那样,我哪敢啊?”
先太子一家被诛,顺阳王会受牵连是大家都有心理准备的事,可他们儿子就不同了,他出事没人预料到。
他也曾想过和王妃说,但过了这么多年,王爷也没敢抱太大期望能找回亲生骨肉,他也怕抖出齐墨远真实身份会引起朝廷动荡,一次次犹豫,一次次退缩,就到了今时今日。
王爷扶着王妃道,“在你心底,越儿、曜儿和远儿都一样,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分别?”
某小侯爷站在一旁,心道:区别很大好么,姑母明显更疼他一些,没少让表哥给他背锅。
要是此表哥非彼表哥,那些锅他就得自己背了,指不定还要帮表哥背几个锅都说不一定呢。
屋外,金儿望着姜绾,小声咕噜道,“姑爷怎么就成顺阳王了……。”
姜绾轻笑,“我本来就是准顺阳王妃。”
金儿,“……。”
第七百零五章 摆平
以前姜绾不明白王爷为何为了让齐墨远娶她,不惜设下苦肉计也要坑自己的儿子,甚至险些把自己的小命都给搭进去。
到这会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因为她和顺阳王是先皇赐婚,她的八字和齐墨远最合。
王爷是真心拿齐墨远当儿子疼,哪怕她臭名昭著,娶进门极可能会闹的靖安王府鸡飞狗跳,家宅永无宁日,也要想方设法把她和齐墨远凑到一起,希望对齐墨远的身子骨有益。
只是可惜了姜七姑娘,不知内情,选择了投湖自尽。
她是不在乎那些流言蜚语,不然一个弃先皇赐婚于不顾,令投他人怀抱的名声就够叫人戳她脊梁骨了。
现在齐墨远才是真的顺阳王之事大白天下,就不会再有人说齐墨远倒霉被她的绣球砸中了,而是天定姻缘,不论你躲到那个旮旯里也逃不掉。
唯一叫姜绾失落的只有齐墨远不是靖安王府世子,他们得搬出去了,这原是她一直就有的想法,碰到老夫人这样偏心眼,二太太那等胡搅蛮缠,三太太的浑水摸鱼……
离的远远的才好,眼不见为净。
可现在,老夫人被老国公送去了刑部,二老爷也没能幸免,没了老夫人撑腰,二太太再也蹦跶不起来,往后的日子一定很轻松愉快啊。
她才嫁进靖安王府没多久,都这般不舍王妃了,何况是齐墨远了。
他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姜绾走进去,握着他的手,什么也没说,只静静的站在他身旁。
王爷则道,“我得进宫一趟,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他不是闲散王爷,他的死是可能会造成朝廷动荡的,他虽然事先和皇上提了一句,需要用极致之法平息内宅,皇上肯定没想到他的极致之法是赌上自己的命。
他得进宫和皇上告罪。
趁着他遇刺身亡一事的影响还没有传开,出府溜一圈,平息流言。
这事很重要,哪怕王妃有太多疑问,也只能压下。
王爷换了身锦袍,就出了王府,骑在马背上,看的那些路人一个个目瞪口呆,然后破口大骂。
遭天杀的,这年头造谣不用坐牢了吗?!
人家靖安王活的好好的,竟然捏造出他遇刺身亡的流言来,还传的一板一眼的,真是胆大包天,就不怕靖安王动怒,把他们扔大理寺大牢里关上个一年半载的?!
王爷骑马进宫,因为马跑的快,带起一阵风,守门侍卫不自主的打了个哆嗦。
刚刚他们看见谁了?
遇刺身亡的靖安王啊!
真是大白天的见鬼了!
守门侍卫吓的双腿打摆子。
有胆小的问道,“刚刚你瞧见靖安王了吗?”
一旁侍卫看着他,“你也看见了?”
胆小侍卫,“……。”
不是说火焰低的才能见鬼吗?
再说王爷,进了宫直奔御书房,一上前,一上等墨玉镇纸就朝王爷飞了过来,王爷伸手接住,皇上的愤怒就砸了过来,“你再晚点进宫,朕就要去靖安王府吊唁你了!”
常公公站在皇上身边,憋笑憋得肩膀直抖。
虽然王爷跟皇上提过一嘴,但谁能想到王爷会用这样的法子啊,再加上王爷曾在狩猎场遇刺,那些刺客至今还未抓到,皇上也摸不准他这遇刺是真还是假了。
担心的坐不住龙椅,要不是他拼命拦着,皇上早在得知消息就出宫了。
王爷就是知道皇上会愤怒,所以连家务事都没处理完就先来了,王爷道,“没了内宅困扰,臣就能一心为皇上分忧了。”
皇上道,“内宅的事,哪是那么容易摆平的?”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后宫琐事可没少让皇上头疼。
要是靖安王真能把内宅琐事处理得井井有条,他倒是要向他请教一二了。
许是看穿了皇上的心思,常公公问道,“王爷是如何摆平内宅困扰的?”
“老夫人已经入狱了,”王爷道。
皇上,“……。”
常公公,“……。”
近来后宫格外的不太平,上到皇后,下到嫔妃,一个比一个能折腾,他稍微打听了下,就是太后在背后作妖,煽风点火,唯恐后宫不乱。
这几年,太后安宁了不少,突然这样就跟吃错了药似的。
王爷的解决办法倒是干脆利落,可皇上没法照葫芦画瓢啊。
难道皇上还能把高高在上的太后送去刑部大牢吗?
等等!
王爷怎么能把老夫人送去刑部大牢,这可是大不孝,把老国公逼离朝廷,远离京都就够叫人诟病了,王爷就不怕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吗?
一问之下才知道老国公回京了。
那就不用担心了,老国公处置老夫人天经地义。
护国公府。
王爷遇刺身亡的消息传到护国公耳中,护国公的嘴角就没合拢过,真是老天爷都在向着他。
锦绣坊老板娘进书房的时候,就看到护国公意气风发的模样,眼底一抹寒芒蹿过,被她极力压下,换成副笑脸走进去,“我是不是要先祝贺国公爷一声?”
“祝贺我什么?”护国公笑道。
“有靖安王父子用性命替国公爷铺路,国公爷何愁大事不成?”
护国公哈哈大笑。
可不是用命给他铺路?
靖安王的儿子杀了北云侯世子,给了北云侯起兵的理由。
靖安王突然被杀,手里的兵权势必会旁落,那就是他囊中之物啊。
护国公心情痛快,抱着锦绣坊老板娘坐到怀里道,“等大事成了,我不会亏待你的。”
锦绣坊老板娘强忍着恶心,陪笑道,“要想不亏待我,就要亏待夫人了,你舍得?”
“她哪比得上你?”护国公捏着她的下巴道。
屋外,护国公夫人正要进屋,正好听到这一句,那是气的浑身直哆嗦。
在国公爷眼里,她竟然比不上一个狐媚子?!
护国公夫人气的脚都抬不起来,丫鬟站在身后都不知道怎么办好,是扶夫人进书房和安姨娘开战,还是扶夫人离开,忍下这一时?
这时候,锦绣坊老板娘的说话声传来,“国公爷说反话哄我开心呢,我有自知之明,比不得夫人贤良淑德。”
“国公爷心里有我就成了,权势富贵我并不在乎,你对夫人好点儿,她心情好,我锦绣坊众姐妹才有安生日子过。”
护国公诧异,“你不吃味?”
锦绣坊老板娘嗔笑道,“护国公要连自己的结发妻子都能舍弃,我这半道来的,有朝一日还不得被你弃如敝履?”
“你对夫人越深情,才越值得托付,不是吗?”
算她识相!
护国公夫人怒气消了几分,化为了酸楚,护国公的话就像是一根刺扎进她心底,呼吸都疼。
这时候,身后一小厮跑过来,喘气道,“夫人,靖安王没死,还活的好好的……。”
屋内,护国公听到这事,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出门道,“靖安王没死?!”
小厮点头,“不少人看见他骑马进宫了。”
护国公脸色铁青。
护国公夫人看着他,道,“靖安王是什么人,哪会那么容易就死了,国公爷还是沉稳点好,别事还没成,就成天的做美梦了!”
丢下这一句,护国公夫人甩袖离开。
锦绣坊老板娘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眼底渐渐被寒芒覆盖。
胆敢坏她算计,害她险些要了公主的命,她会让她们母女付出惨重的代价!
第七百零六章 请罪
护国公夫人怒气冲冲地走后,护国公就转身进了书房,锦绣坊老板娘在劝他消气,护国公看了她一眼,“你知道夫人在门外?”
他说她怎么改了性子,说那样一番通情达理的话。
锦绣坊老板娘心下冷笑,她的确知道护国公夫人就在门外,那番话确实是故意说与她听的,但也是她的肺腑之言。
知道护国公生性多疑,锦绣坊老板娘看着他道,“我是打定主意与夫人井水不犯河水,但我想躲着,却没处可躲,大姑娘也从中说和,希望和我夫人放下之前的芥蒂,我不给夫人面子,也得给大姑娘面子不是?”
“我看我今儿就搬进内院,日日给夫人请早安立规矩,我相信夫人会看在我诚恳的份上,不跟我一般见识。”
“这些日子,国公爷也忍着别去寻我才是。”
锦绣坊老板娘越说声音越小,听得护国公一阵怜惜,“岂不太委屈你了?”
锦绣坊老板娘笑道,“终日内院起火,国公爷哪还有精力去谋大事?”
护国公拍着锦绣坊老板娘的手道,“她要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
锦绣坊老板娘强忍着才没有把手抽回来,只觉得胃里在翻江倒海,随时会吐出来。
她真是瞎了眼,竟然会听从庞大姑娘的去引诱护国公!
她这辈子碰过壁,还从未栽过这么大的跟头过!
锦绣坊老板娘气的五脏六腑像是被烈火灼烧般地疼。
这时候,门被小厮敲响,护国公本就心情不好,小厮又送来一个不好的消息。
王爷进宫不是为假装被人行刺身亡诈死向皇上赔罪,还有他明知道顺阳王的下落,却欺瞒不报向皇上告罪。
齐墨远就是顺阳王的消息,着实把皇上震的不轻。
皇上不敢置信地看着跪在地上请罪的王爷,直接从龙椅上惊站了起来,“这么大的事,可容不得你与朕开玩笑。”
王爷道,“臣句句属实,没有半句虚言。”
皇上手撑着龙椅,眼睛未移,“当日护国公找回顺阳王,你为何不揭穿?”
王爷看着皇上道,“臣为了一己之私,让皇上和太皇太后思念顺阳王多年,臣有罪。”
皇上气的恨不得揍他,“朕要的不是你请罪,朕要的是理由!”
“你欺瞒朕也就罢了,你连太皇太后都隐瞒,没有一个说的过去的理由,就算朕饶你,太皇太后也绝不饶你!”
担心了十几年的人就在眼跟前,他们却蒙在鼓里,皇上想把王爷拖出去杖责百八十大板的心都有了。
但王爷有自己的苦衷,一来心疼顺阳王小小年纪痛失双亲,不舍他终日活在替父伸冤的痛苦中,二来担心他皇长孙的身份被人利用,成为争权夺利的棋子。
他以靖安王世子的身份活下去,皇上才能顺利登基,免去不必要的纷争。
再者就是王爷的私心了,他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是死是活,下手之人要他儿子的命,他偏要“儿子”活得好好的,知道顺阳王身份的除了他,就只是下手之人了。
只要他能忍,总有沉不住气露出狐狸尾巴的一天。
只是没想到,他等这一天等了足足十二年,还是在他“殒命”诈死的情况下才被抖出来。
王爷言辞恳切,满腔无奈,皇上也知他为难,但还是狠狠的训了他几句,就赶王爷去和太皇太后请罪了。
这么大的事,皇上一出御书房就传开了,传到护国公耳中,护国公又一次从椅子上惊站了起来。
护国公接连受打击,那张脸绿得发紫了。
手重重捶在桌案上,上等花梨木的桌子都有了裂痕。
想到什么,他转头看向锦绣坊老板娘,“你早就知道靖安王世子是顺阳王了是不是?!”
他可没忘记锦绣坊老板娘给顺阳王下蛊的事。
护国公眼神冰冷,但锦绣坊老板娘可不惧他,道,“我的确知道他就是顺阳王。”
“他当街吐血晕倒就是我的人所为。”
护国公气的咬牙,“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锦绣坊老板娘看着他,道,“告诉国公爷又能如何?靖安王府老夫人求着国公爷帮她儿子谋夺靖安王府,和国公爷说话也拐弯抹角,让国公爷你请旨赐婚,把嫣儿许配给顺阳王,难道因为靖安王世子是顺阳王,你就要把嫣儿许配给他不成?”
“靖安王世子是靖安王的儿子也好,是顺阳王也罢,他和靖安王世子妃胆敢伤嫣儿,他们都得死。”
眼下锦绣坊老板娘说的是违心话,但当时,这就是她想的。
在护国公咄咄眸光下,锦绣坊老板娘非但没有丝毫心虚,声音还越说越大了,她道,“我是真心疼嫣儿,自然事事为她着想,我也知道国公爷疼嫣儿,但我想再疼也比不过权势吧?”
“妇人之见,坏我大事!”护国公气的脑门疼。
嫣儿怎么就入了她的眼,得她如此掏心掏肺地对待?
锦绣坊老板娘看着他,“你不会还打算把嫣儿嫁给顺阳王吧?”
护国公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锦绣坊老板娘转身坐下来,道,“靖安王世子妃不仅不好惹,还福大命大,嫣儿和她交手,屡战屡败,连我都犹豫要不要劝嫣儿避着点靖安王世子妃了,国公爷还要把她往靖安王世子妃眼跟前送,这无疑是把她往火坑里推。”
“何况这不是你想推,就能推的进去的,虽然嫣儿和靖安王世子妃一同被赐的婚,但靖安王世子妃早就嫁了,和靖安王世子鹣鲽情深,你硬要塞嫣儿过去,靖安王世子必会拒娶,就算逼于你护国公施压,至多也只给嫣儿一个平妻之位。”
“靖安王世子妃抬抬手就能给人下毒,她想要嫣儿的命易如反掌,只怕最后会赔了夫人又折兵。”
锦绣坊老板娘一番话虽然有点难听,但说的都是事实。
护国公舍不得女儿,但又不甘心。
锦绣坊老板娘道,“我看国公爷不如大方点主动请太后收回赐婚圣旨,成全靖安王世子和世子妃……差点忘了,假顺阳王就在府上,国公爷当务之急不该是拎着他进宫向皇上请罪吗?”
护国公猛然站起身来。
他真是被气糊涂了,这么大的事,他都没想起来。
护国公抬脚就往外走,忘了锦绣坊老板娘还待在他书房内。
锦绣坊老板娘自顾自喝茶,眸光从书房扫过去。
她还记得护国公府被烧那天,书房被大火包围,火被扑灭后,护国公顾不得浓烟灰尘也要进书房,出来后有些如释重负,如果她猜的没错,护国公看重的东西没有被烧毁。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以护国公如今的权势,能得他看重的东西不多了,没准儿就藏在书房里,只是书房外有暗卫把守,她没法翻箱倒柜……
锦绣坊老板娘将手中的茶喝尽,伸了个懒腰,然后便歪在了小榻上,合眼假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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