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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情简介
“看看这幅肖像!多么精细的刻画!”
“这幅画必定出自科洛之手,那位非常有名的宫廷画家。”

菲利普二世肖像,索福尼斯巴·安圭索拉,1565,普拉多博物馆
画中的菲利普二世身着黑衣,目光坚定却温和。透过这些颜料,还能隐隐窥见他对眼前为他画像之人的欣赏。
“不,不对,这幅画不是科洛所画。它属于...”
这个女人手持粘满颜料的笔,静静地端详着眼前的国王——没有畏惧与怯场,只是以一个艺术家的角度,观察着模特。

微型自画像,索福尼斯巴·安圭索拉,1556,波士顿美术博物馆
有人认为,安圭索拉微型自画像上描绘的字母组合可能包含家族座右铭“anguis sola fecit victoriam(只有蛇能带来胜利)”。
她因把意大利画派引入了西班牙文化而为人称道,
她是文艺复兴晚期,欧洲首位具有国际声望的矫饰主义女画家。
sofonisba anguissola
索福尼斯巴·安圭索拉
1
“如果仅仅因为自己是女孩就偷懒,那家族将会以你们为耻。”
这是父亲最常说的话,作为长女,安圭索拉每天都要听好几遍。
索福尼斯巴·安圭索拉,这是她的全名。安圭索拉这个姓氏,是起源于古老的拜占庭贵族,即便已经没落也要维系家族的荣光。

自画像,索福尼斯巴·安圭索拉,1556,兰库特博物馆
尽管家中并不富裕,甚至几近贫寒,但父亲还是尽可能让她与妹妹接受包括美术在内的全面教育——安圭索拉记忆中的父亲,严肃、深沉、却总是给予女儿笨拙且最好的爱。

家族肖像,索福尼斯巴·安圭索拉,1559,私人收藏
画中人物分别是是父亲amilcare、妹妹minerva和兄弟asdrubale和他们的宠物狗,它被认为是这位艺术家从早期开始最重要的作品之一。
“作为女孩,本就没什么不同。”
父亲的鼓励与支持成为了安圭索拉成长路上最大的后盾——“没什么不同”,这简单的一句话,让安圭索拉在那个性别歧视严重的时代,产生了“叛逆”思想。

埃琳娜·安圭索拉的肖像,1551,索福尼斯巴·安圭索拉,南安普顿市美术馆
画中的人是安圭索拉的妹妹,这幅画也是安圭索拉最早的画作之一。
1546年,安圭索拉14岁,在父亲的支持下,她拜入画家贝尔纳迪诺·坎皮门下进行系统的绘画学习。

坎皮为安圭索拉画像,1550,索福尼斯巴·安圭索拉,位置不详

荣耀中的麦当娜,贝尔纳迪诺·坎皮,16世纪,位置不详
坎皮以肖像画而闻名,其绘画风格受到达芬奇影响,主要从事宗教主题壁画。
这在当时的克雷莫纳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安圭索拉是第一个被当地画家接受为艺术学生的女孩——“女孩”这个身份带来的第一道枷锁,被安圭索拉轻易挣脱了。
在坎皮的悉心指导下,安圭索拉进步飞快,她在绘画方面的天赋,让许多同期的男同学也自愧不如。

自画像,1554,索福尼斯巴·安圭索拉,维也纳博物馆

自画像,1554,索福尼斯巴·安圭索拉,poldi pezzoli博物馆
1554年,22岁的安圭索拉独自一人前往罗马学习。
在这个用文化与历史堆砌而成的城市,安圭索拉总会搬着画板和椅子穿行于每一条街道,细心描绘路过的人们和罗马城璀璨的风景——年纪轻轻,她已经满手老茧,那是艺术留下的勋章。
老天眷顾的孩子从来都勤勉且幸运,在一位画家朋友的介绍下,安圭索拉结识了她这一生最大的贵人——米开朗基罗。


米开朗基罗肖像,丹尼尔·达·沃尔泰拉,1545,大都会艺术博物馆
西斯廷教堂天顶壁画,米开朗基罗,1509
怎么会有学艺术的人没听过米开朗基罗的大名?
安圭索拉忐忑且紧张,她也担心自己技艺不精而被拒之门外,也害怕因为女孩的身份而被轻视。
最后,所有的不安都被与生俱来的自信与骄傲盖过,她带着自己最得意的作品踏进了米开朗基罗的艺术工作室。

犹豫、担心、害怕...最终被求知取代,安圭索拉想要见见那位名镇欧洲的艺术家,并且渴求成为那样的人。
这位被后世称为“文艺复兴三杰之一”,和拉斐尔、达芬奇齐名的大师,仅仅通过一幅《被龙虾咬住的男孩》,便立刻确定了一件事——眼前这个矮小的女孩,有着不可忽视的巨大潜力!

被龙虾咬伤的男孩,索福尼斯巴·安圭索拉,1554,卡波蒂蒙特博物馆
据说安圭索拉最初向米开朗基罗展示了一幅微笑着的女孩肖像,但米开朗基罗让她再画一个哭泣的男孩,他认为这个主题会更具挑战性,于是这幅画诞生了。
尽管并没有坐实师生关系,但米开朗基罗对安圭索拉的指导却是真实的。在至少两年的时光中,他亲自辅导了这个怀揣梦想的少女,带领她寻找自己的优势,发掘自己的风格。
安圭索拉没有让老师失望,她的刻苦超过了许多男性画师,一笔一画之间,已经有了大艺术家的神韵与风采。

一位僧侣的肖像,索福尼斯巴·安圭索拉,1556,私人收藏

自画像,索福尼斯巴·安圭索拉,1554,卡波蒂蒙特博物馆
在米开朗基罗的指导下,安圭索拉的画技突飞猛进,让人赞叹。
天赋+努力=成功?
还是少女时,安圭索拉也这样想,但这个世界却总是告诉她:一切都是徒劳的。
2
天赋异禀、刻苦勤奋、出身高贵、家人支持、名师辅导......
能够称为艺术大师的人少之又少,放眼历史长河,许多泰山北斗的成才之路与安圭索拉相比艰苦太多,偏偏这个少女,集万千优势于一身。

马西米利亚诺·斯坦帕侯爵的肖像,索福尼斯巴·安圭索拉。1557
这是安圭索拉的第一幅委托作品。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的,她的高超画技不能帮助她拥有一个与男性艺术家竞争佣金的职业,而是让她成为更好的妻子、伴侣和母亲。她只是一个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穷贵族。
她看见了更广阔的天地,心怀崇高理想却无处施展,这让她心如刀割。

自画像,索福尼斯巴·安圭索拉,1550s,私人收藏
安圭索拉是个坚强的姑娘,父亲曾教导她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因此她从没有为自己受到的不公平待遇流泪。她总是庆幸自己已经得到了许多,但这远远不够,她必须争取更多。
尽管安圭索拉比她那个时代的其他女性得到更多的鼓励和支持,但她的社会阶层不允许她超越性别的限制。每一本解剖学的书籍,每一个赤裸的雕像和画作,都拒绝了她——“女性不能看这些,这简直太不合礼数了!”

最后的审判,米开朗基罗,1534-1541,西斯廷教堂
这种大型的宗教题材壁画,必须多同时构思和设计多个人物。且当时的审美偏好,人物大多身材健美,如果对人体结构了解不够,根本无法承担工程量巨大的画作。
然而偏偏这一题材的画作最受上位者和贵族追捧。“女性不能看裸体”,仅凭这一点,女艺术家想要迈入艺术家金字塔的塔顶,便只能是空想。
世界想给安圭索拉的职业生涯判处“死刑”?无稽之谈!
既然能冲破一次枷锁,她便不害怕再来一次。不能画宗教题材又怎样?谁说她一定要成为“妻子”、“母亲”?
她的身份,只能是女性艺术家索福尼斯巴·安圭索拉。

在多年残留的封建糟粕下,绝大多数女性选择了认命。安圭索拉只能独自向前,孤独和无力困扰着她,但她想证明自己。
“ 女人,她们有思想、有灵魂,也有感情;她们同样拥有志向、才华,不单单只是漂亮。我厌倦别人说,女人只懂谈情说爱。 ”
——《小妇人》
肖像,这便是安圭索拉为自己谋得的一条全新道路。

母亲的肖像,索福尼斯巴·安圭索拉,1557,gem?ldegalerie艺术博物馆
在安圭索拉之前,许多画家的画布中,男性被视为创造者,女人却只能是画中的“附加元素”。
她们是装饰、是摆件、是为了表达某种情绪的工具,
她们是妻子、是模特、是艺术家的情人或母亲。
却唯独不是自己,没有名字。
但在安圭索拉笔下,她将自己描绘成艺术家,与被画的人物分开。她通过使用双重肖像构图将自己描绘成艺术家或模特,代表了多种角色,印证着女性的多重身份,证明着自己女性艺术家的地位。

国际象棋游戏,索福尼斯巴·安圭索拉,1555,波兹南国家博物馆
这幅画是安圭索拉最著名的一幅画,描绘了她的姐妹lucia、minrva和europa,将精致的正式服装与非正式的面部表情相结合,这在当时意大利艺术中是不寻常的。
1558年,安圭索拉前往米兰,并建立了自己的艺术工作室。她以画家的身份,结识了阿尔巴公爵——费尔南多·阿尔瓦雷斯·德·托莱多。
这次相识让安圭索拉迎来又一个新的人生转折点,公爵被她的画技所折服,并亲自将她引荐给了西班牙国王菲利普二世。

自画像,索福尼斯巴·安圭索拉,1559,私人收藏
次年,安圭索拉被邀请加入西班牙法院。这一年的冬天,她抵达马德里,并被任命为担任王后伊丽莎白的御用宫廷画家。

一个西班牙法庭的男孩肖像,索福尼斯巴·安圭索拉,1567,圣地亚哥艺术博物馆

伊丽莎白王后肖像,索福尼斯巴·安圭索拉,1599,艺术史博物馆
伊丽莎白王后是法国君主亨利二世和凯瑟琳·德·美第奇的长女。她出生在枫丹白露,从小被家族文化与艺术包裹,并成为了一位业余的画家。

前往法国的伊丽莎白,欧仁·伊萨贝,1858,沃尔特斯艺术博物馆
伊丽莎白短暂地与阿斯图里亚斯王子唐·卡洛斯订婚,但由于国家原因,被迫嫁给王子的父亲西班牙国王菲利普二世。画中的伊丽莎白穿得更像寡妇而不是新娘,在被带到将她离开法国的马车上时昏昏倒地。
当安圭索拉第一次见到伊丽莎白王后,便感受到了她的亲近与友善。王后对艺术极为狂热,更是对安圭索拉的画赞叹不已,言语间毫不掩饰钦佩与信任。
这份来自上位者的友善与谦逊让安圭索拉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她当然没有辜负王后的宠爱。

伊丽莎白王后肖像,索福尼斯巴·安圭索拉,1563,普拉多博物馆
创作王室成员肖像比她之前接触的任何一种肖像都要困难——那些华贵面料和精致珠宝的复杂设计需要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亚历山德罗·法尔内塞王子肖像,索福尼斯巴·安圭索拉,1560,爱尔兰国家美术博物馆

奥地利的乔安娜肖像,索福尼斯巴·安圭索拉,1560s,私人收藏

乔安娜和一位少女的肖像,索福尼斯巴·安圭索拉,1561,伊莎贝拉·斯图尔特·加德纳博物馆
尽管面临挑战,安圭索拉的画技却越发高超,每一笔皆赋予画中人与物真正的生命力。
3
在安圭索拉担任宫廷画师的14年间,她将伊丽莎白当作挚友,毫无保留地指导她的绘画技巧。
她的绘画风格甚至影响了王后的两个女儿,伊莎贝拉·克拉拉·尤金妮娅和卡塔利娜·米卡埃拉。

伊莎贝尔·克拉拉·尤金妮娅和卡塔利娜·米卡埃拉肖像,索福尼斯巴·安圭索拉,1569,白金汉宫

伊莎贝尔·克拉拉·尤金妮娅肖像,索福尼斯巴·安圭索拉,1573,savoy画廊
1568年,伊丽莎白王后去世,这对安圭索拉来说是生命不能承受之痛。挚友永远离开了她,而她仿佛在一夜间失去了留在王室的理由。
但是为了报答菲利普二世的知遇之恩,安圭索拉又与王室共度了三年的时光,并为菲利普的第四任妻子安娜王后作画。

安娜王后肖像,索福尼斯巴·安圭索拉,1573,普拉多博物馆
只可惜,斯人已逝,任谁都挽回不了安圭索拉的心。1571年,国王亲自为安圭索拉挑选了夫婿,并赠与她12,000斯库迪的嫁妆。安圭索拉宣告退休,此时,她39岁了。
她与丈夫在国王的允许下离开了西班牙,王室许诺了安圭索拉100达克特的皇家养老金,让她能够继续自己的绘画工作。

裹着皮草的女士,1577-79,位置不详


托斯卡纳大公肖像,索福尼斯巴·安圭索拉,1579,私人收藏
giuliano cesarini的肖像,索福尼斯巴·安圭索拉,1586,私人收藏
1579年,丈夫意外去世。两年后,安圭索拉在一艘前往故乡克雷莫纳的船上,爱上了船长奥拉齐奥·洛梅利诺。
所有的家人和朋友几乎都反对这场荒谬的“黄昏恋”,理由无外乎就是年纪、阶级和身份的不匹配,但安圭索拉不在乎。
1584年12月24日,安圭索拉执意与奥拉齐奥结婚,并在热那亚生活到了1620年。


安圭索拉笔下的贵族女子
1580s,利沃夫国家美术馆 / 1580 拉萨罗·加尔迪亚诺博物馆
空闲之余,安圭索拉也会接待来拜访她的艺术家,给予他们经济上的支持或技法上的指导。
1620年开始,88岁的安圭索拉视力开始下降,在画完最后一幅自画像以后,她不得不就此封笔。

老年自画像,索福尼斯巴·安圭索拉,1610,瑞士文化遗产艺术基金会
但对于这个一生都在为艺术忙碌的“小老太太”而言,安心养老根本就不在她的计划之内。她的教学班没有因此关闭,越来越多的求学者慕名而来——她来者不拒,也毫无保留。
1624年,年轻的佛兰芒画家安东尼·凡·戴克前来拜访这位大名鼎鼎的女艺术家,并在笔记本中为她画下了一幅宝贵的晚年肖像。

自画像,安东尼·凡·戴克,1633,私人收藏

安圭索拉肖像,安东尼·凡·戴克,1624,国家信托
“她的视力因为年迈明显衰弱,但她的精神却好得出奇,根本不像年过90岁的老者。”
后来的安东尼时常会向朋友提起安圭索拉,他将他们之间的谈话称为“真正的原则”,并铭记于心。
在世人心中,安圭索拉所代表的不仅仅是文艺复兴时期艺术家,更是女性艺术家崛起的标志。她成就了自己,并用自己成就了一个传奇的时代。

1625年,安圭索拉在巴勒莫去世,享年93岁。安圭索拉的第二任丈夫,也是她此生真爱,这样形容她:
“身材矮小,但‘在凡人中伟大’。致索福尼斯巴,我的妻子,她是世界上最杰出的女性之一。”

安圭索拉的葬礼在热那亚这座圣乔治堂举行。
当安圭索拉的名字成为历史,她的画作依旧被包括鲁本斯、卡拉瓦乔等后世许多男性艺术家奉为佳作。

被蜥蜴咬伤的男孩,卡拉瓦乔,1593-1584,罗伯托·隆吉基金会
该画作灵感来源于安圭索拉的《被龙虾咬伤的男孩》
在严重性别歧视的过去,面对着根本不可能冲破的教条,安圭索拉聪明地选择了最适合自己的道路。在她的身上,散发着独属于女性的柔美、坚毅和智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