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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月半悦读

央视热播年代剧《人生之路》，部分改编自路遥的中篇小说《人生》。

剧中讲述的是，在改革开放大潮中，高加林、刘巧珍、高双星等几个青年人，因缘际会下从黄土高原来到上海，几经感情与事业上的波折，最终通过不断奋斗和拼搏而改变了人生和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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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读过原著的人都知道，这其实是一部关于高加林的人生悲剧。

书中让我印象最深的场景，还要数高加林的数次落泪，写尽了他在事关面子、野心、事业、爱情等人生关键处的抉择时，内心所做的挣扎！

01、放不下的面子。

高加林当了三年的民办教师，被高中刚毕业的三星给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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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平淡生活的所有幻想和希望，也随之彻底破灭，而父母懦弱无能地息事宁人，则让他苦闷之余，心生怨恨无奈。

可父亲的那句话却也不无道理：人活低了，就要按低的来哩！

对于这突如其来降临的厄运，高加林毫无办法，而严峻的生活环境，又容不得他一个年纪轻轻的后生呆在家里吃闲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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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加上，父母亲为了供他上学读书，那么大的年纪了都还要整天为了生计苦熬苦累，可家里却穷得连买油量盐的钱都没有了。

所以说，他心里哪怕再不甘，也不得不迅速收拾起落寞颓废的心情，重新拾起开始新生活的信心和勇气。

然而，他这棵独苗一直都是被老来得子的父母爱之如命地呵护着长大，一天农活都没干过，一时间又哪能受得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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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也只能听从父亲的安排，挽着母亲蒸的一篮子白蒸馍去县城里卖。

然而，还没出门，他就后悔了，只因为临出门前父亲就一再叮嘱他，卖馍时一定得吆喝。

试想一下，他前天还是一个潇潇洒洒的教师，现在却成了一个真正的乡巴佬，还要像个农村老太婆一样上集去当街叫卖，这多难为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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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高加林做足了心理准备，可刚一汇入进城赶集的人流，他就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开口的勇气，还没张嘴脸上就一阵火辣辣地发烧。

为了把那句叫卖声喊出口，他像在做一件见不得人的事一样，跑到了远离公路的一条没人的荒沟里去练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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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站在那里敛声屏气了半晌，高加林急得满头大汗才喊出了那句“白蒸馍哎——”，心里也难受得像无数虫子在咬着：

“啊呀，这是那么的难人！他感到就像要在大庭广众面前学一声狗叫唤一样受辱……他听见四山里都在回荡着他那一声演戏般的、悲哀的喊叫声。他牙咬住嘴唇，强忍着没让眼里的泪花子溢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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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回到前往县城的公路，高加林心情反而愈加沉重，那十来里路，他不知道走过多少遍了，可却从未像这次一样漫长和艰难。

毕竟，他之前进城都是为了上学，从初中一直上到高中，从来都是衣服整洁而笔挺，满身飘着干净的香皂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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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那个翩翩少年，胸前别着本县最高学府的校徽，人前人后都昂首挺胸，别提有多骄傲了。

可现在，他却成了个货真价实的农民，还提着个蒸馍篮子，为了怕在万头攒动的集市上遇见老同学，甚至要像个小偷一样躲躲藏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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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简单带代入一下，就能知道他的心理落差到底有多大了，也就能理解他为何会放不下面子了！

02、不甘平凡的野心。

整整一天，高加林一个馍都没卖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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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逃避现实，他把自己囚在图书馆看了一天报刊，最后还是巧珍像及时雨一样出现帮他解决了难题。

不过，他也充分意识到自己不是做生意的这块料，转身就毅然决然地拿起锄头下地劳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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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开始时，他因为负气，不仅穿得破破烂烂还下死劲干活，很快手上就磨了血泡，一天下来把撅头把都染红了。

所以说，巧珍在那个时候对他表白，不仅温暖了他饱受打击的内心，也让他从甜蜜的爱情里找到了曾经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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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那次去县城里拉粪，却让他再次感到了身为农民的屈辱。

进城拉粪这个活虽然又脏又臭，可在当时却是人人争着抢着想去的轻省活，高明楼安排高加林去，也是有心想平息一下他内心的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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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高加林也不是真正不食人间烟火的人，更深知粪肥对庄稼人的重要性，丝毫都没有怠工。

再加上，德顺爷爷的乐观阔达深深感染了他，让他意识到了艰苦劳动本身的快乐，才把心思都放在了掏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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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他还是忍不住会想很多有的没的，并有意无意地避开老同学工作的单位。

三年前这样的夜晚，他不是在明亮温馨的教室里读书，就是和同学们说笑着从刚散场的电影院回学校，再不然就是在不绝于耳的喝彩声中潇洒地奔驰在县体育场的灯光篮球场上。

可现在，他却像个夜游鬼一样，东躲西藏地拉着茅粪桶，鬼鬼祟祟地去查看一个又一个粪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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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怕什么来什么，他在副食公司挑粪时，还是碰上了最怕碰见的人——老同学张克南的妈妈。

很显然，张克南他妈根本没认出穿得破破烂烂还满身大粪的高加林，才仗着自己城里人的身份，言语刻薄地欺负乡巴佬一样欺负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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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高加林只要再挑一两回，车上的粪桶就能装满了，他也不想跟人起什么冲突和纠葛，才强压住怒火不跟那个出言不逊的妇女计较。

奈何对方说话越来越难听，尤其是那句“这些乡巴佬，真讨厌！”，让高加林的鼻子顿时就是一酸，彻底不能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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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等他愤恨之余走上去想跟她辩上几句时却发现，那个狗眼看人的妇女竟然是张克南他妈，一时间就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不过，高加林眼看对方并没有认出他，还是恶狠狠地对老同学他妈说：“我身上是不太干净，不过，我闻见你身上也有一股臭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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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一句口头便宜根本缓和不了高加林内心的难堪与屈辱，他强忍着泪水才挑着粪担走出了副食公司的大门。

往回走的路上，高加林拉着架子车，鼻子还是一阵又一阵发酸，心中更是像有一团火焰在燃烧。

“他把粪车子拉在路边停下来，眼里转着泪花子，望着悄然寂静的城市，心里说：我非要到这里来不可！我有文化，有知识，我比这里生活的年轻人哪一点差？我为什么要受这样的屈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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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高加林这样的人来说，这种低人一等的苦闷和屈辱，绝对是巧珍的爱情弥补不了的缺憾！

03、生活的巨大转折。

当叔父被调回地区当了劳动局长，高加林进城的梦想也迅速成了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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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走后门让儿子顶下高加林的高明楼，找上了共同谋划这事的马占胜，讨论起了善后措施。

半个月后，在马占胜一手包办下，高加林只填了一张招工表，就摇身一变成了国家正式工人，在县煤矿报到后就去县委大院当干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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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的巨大转折，几乎就发生在了一瞬间！

对于社会上的这种不正之风，村里人早已麻木到见怪不怪了，而高加林离开村子的时候，也只有一往情深的巧珍大方地伴着他出了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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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巧珍恋恋不舍的惜别，心早就飞去县城的高加林，只是怔怔地点了点头。

可当他上了公路，回头望见一直站在河湾里目送他远去的巧珍，泪水却一下子模糊了他的眼睛。

对于渴望到更广阔的天地去生活的高加林来说，关于这段感情的所有，仿若一场梦那样不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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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高加林进了城后立马就迎来了大展身手的好机会，几篇深入灾区写就的通讯报告发表后也都取得了轰动性的效果。

在县城，高加林几乎立刻就成了一个引人注目的人物，他的各种才能也很快就得以施展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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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加上，他本身就长得标致极了，又经常在胸前挂个照相机潇洒地出没于县上的一些重大的社会活动，还是县委机关篮球队的主力，难免就更加惹眼了。

这时的高加林，简直成了县城里的一颗明星，风头可谓是一时无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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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陌生的姑娘千方百计地想接近他，甚至在一些场合争相给他飘飞眼，就连去国营食堂吃饭，女服务员给他端出来的饭菜都会比别人又多又好。

自尊心得到了最大的满足后，才气外露的高加林，内心每时每刻都充满了一种骄傲和自豪的感觉，得意之下整个人都由不得轻飘飘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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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显然，这种情绪也出现在了他跟巧珍的感情上。

两人再次见面，却没有共同话题可谈了，高加林满脑子里，都是些文化人的阳春白雪，可在巧珍的生活里，却只有猪下了几个猪娃这样的家长里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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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高加林高中时期曾经情投意合的黄亚萍，在他成为城里人后再次闯进了他的生活。

相比于黄亚萍那些海阔天空的讨论，巧珍说的那些话确实让高加林感到乏味，他本就松动的意志也就更加动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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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跟黄亚萍有过几番接触和交心之后，高加林终于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要把他和巧珍的关系解脱！

04、成事容易，“活人”难。

高加林成功地摆脱了善解人意的巧珍，也对自己感到了仇恨而且憎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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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骑车拐进公路边的一个小沟里，把车子摔在地上，身子一下伏在一块草地上，双手蒙面，像孩子一样大声号啕起来。

哭过那一场之后，他才稍微感到轻松一点，五天后返回县城，就和黄亚萍开始了他们新的恋爱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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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时间，高加林活得张扬又恣意，俩人那完全“现代”的恋爱方式也无比招摇，黄亚萍就像是烈酒一样，让他头疼又陶醉。

她把他带进了另一个天地，一个他之前可望不可即的世界，他也为此感到新奇而激动，唯一不美的就是黄亚萍太任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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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巧珍在一起，一切都由着他，巧珍对他绝对是无条件服从，但和黄亚萍恋爱时，大部分情况他都是服从的一方。

黄亚萍的疯狂和任性，一度让他痛苦不堪，尤其是猛然想起美丽善良的巧珍来，心就会像刀绞一般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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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然，黄亚萍在物质方面做出了很大的牺牲，可她的有些行为还是让高加林非常不适，比如说她那次大雨天的故意捉弄和试探。

当浑身湿透的高加林回到住处，眼前再次浮现出巧珍的身影，他忍不住把头埋在枕头里哭了，嘴里喃喃地一遍又一遍叫着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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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父亲和德顺老汉的到访，也暂时给高加林和黄亚萍的“浪漫”的热恋泼了一盆冷水。

“你把良心卖了！加林啊……”

德顺老汉的一句话，算是给高加林这段薄幸的作孽过往定了性，终归是个始乱终弃的渣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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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林啊，我从小亲你，看着你长大的，我掏出心给你说句实话吧！归根结底，你是咱土里长出来的一棵苗，你的根应该扎在咱的土里啊！你现在是个豆芽菜！根上一点土也没有了，轻飘飘的，不知你上天呀还是入地呀！你……我什么话都敢对你说哩！你苦了巧珍，到头来也把你自己害了……”

殊不知，高加林在县城愉快地乐不思蜀，自以为浮高了，可因为他这昧良心的事，一川道的人都低看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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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他事业混得多风生水起，在活人这条路上，他却走得很失败！

05、人生悲剧。

然而，对于两位老人的人生哲学，高加林却根本听不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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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有一套活法，唯独最坚定的一点就是，不愿再像祖祖辈辈们一样，就在高家村的土里刨挖一生。

很快，德顺爷和他爸给他造成的坏情绪，也被一个新消息给消解得无影无踪，县委宣传部决定让他参加省报办的一个短期新闻培训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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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喜若狂的高加林，一晚上高兴得没睡着觉。

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出远门，可进省会逛完大城市回来，等待他的却不是意料中的飞黄腾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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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先，黄亚萍跟张克南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可高加林的横刀夺爱却拆散了这桩摆在明面上的婚事。

这也难怪张克南他妈会恼得暴跳如雷，并气急败坏地给地纪委写了举报信，揭发了高加林“走后门”参加工作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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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于此事造成的恶劣影响，县委决定让他回农村，就连他的叔父也打电话坚决让组织把他退回去。

听闻此事，高加林脑子里一片空白。

生活给他开了一个大玩笑，一眨眼的功夫，他又从一个声名大噪的文化人，变成了一无所有的农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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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醒过来后，他第一个想到的却是巧珍，然后才是黄亚萍。

可巧珍已经嫁给了苦苦追求她的马栓，而他和黄亚萍也被一条无法逾越的身份鸿沟，横隔在了两个世界。

当高加林灰头土脸地走出县委大院，步履踉跄地匆匆走过没有人迹的街道，背看上去都有点驼了，失神的眼里再也见不到一点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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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峻而残酷的现实生活打击下，这个漂亮而潇洒的小伙子，一下子就好像老了许多岁！

同时，这种经历也最能教育人，让内心狂热的高加开始了自我反省。

他清醒地认识到，他的人生悲剧完完全全是他自己造成的，他能为了虚荣而抛弃了生活的原则，也就该对后来落下的这个下场有所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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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爸和德顺老汉的话应验了，他不管为了理想也好，还是为了幻想也罢，终是昧着良心轻易丢弃了生活中最宝贵的东西。

结果，他不仅搅乱了别人安稳平和的生活，也把自己的人生给糟蹋得一塌糊涂，最终害人害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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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村里人用伟大的同情心，对走投无路的高加林表达出了最大的包容和善意，让他忍不住热泪盈眶。

他走运的时候，他们可能会躲得很远，但当他不幸从云端跌落了，大家却不仅没有任何落井下石的恶意嘲笑，反而都很真诚的安慰帮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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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当他走到巧珍当初送别他的那个河湾，腿却软得再也走不动了，只有在这种无力又无助的时候，他才发现巧珍对他来说有多重要。

悔恨交加之下，泪水也立刻像涌泉一般地从指缝里淌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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